我的美丽与哀愁
词人作词时，可以调整心理性别，来更精确地描绘某种心情或心境。目力所及中不乏有男性词人将女性心理把握得洞悉幽微，甚至引人怀疑他是不是有过同样感受。这样的心境，例如柔和、温情，具备一定的性向，或者共情能力很强，都可以将其写得很好。但唯独一种，我一直没有找到哪位男性词人能表达得很细致贴切，那就是，慵懒。
这时就不得不提及一位非常具有代表性的女词人：何秀萍。
我识得她，是听过彭羚的《我的美丽与哀愁》之后。开始没听歌，预想到了许多这首歌可能会提及的内容，高处不胜寒的女性，相伴相生的美丽与哀愁，美极而哀。好，这个歌名起得很有张力。听过之后，觉得写的是靠一段休憩达到焕然一新目的的女性，有些絮絮叨叨地，提着自己的感受。“犹如沉沉大病一场，痊愈了面上更漂亮”，大抵类似于这样的心境。
《我的美丽与哀愁》—彭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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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美丽与哀愁 – 彭羚
今天只想去睡觉 有些闷
挥不开冷热情绪 不停换
熟悉那阵痛 赶不退 若远若即
易哭更易笑 很想喝奶昔
这忧郁经已习惯 两三日
感触都格外零碎 也无奈
熟悉这状态 都知道 是这样的
是它带着我 光阴里转身 变身
而每月某日某时 再度再度降临
丰富身心
成漂亮漂亮美人 瑰丽瑰丽妇人
我对我放心
今天只想去睡觉 有些闷
挥不开冷热情绪 不停换
熟悉这状态 都知道 是这样的
是它带着我 光阴里转身 变身
同制造这份性情 发掘美丽过程
可爱可亲
从脆弱过渡坚壮 怯懦走到开放
看蜕变发生
而每月某日某时 再度再度降临
丰富身心
成漂亮漂亮美人 瑰丽瑰丽妇人
我对我放心 今天的天气预报最好睡
直至后来读到彭羚原话：“<我的美丽与哀愁>其实是将关于女孩子的月事，说我们有的辛苦，我们有的不方便，我们的一些感觉其实何秀萍在很久以前就曾经帮我填过这样一个topic，但可能当时大家沟通得不够，所以后来修改成另一个topic。隔了这么多年，我又突然间觉得回想起这个topic，所以我就告诉Anthony我曾经有填过这样一个题材。我觉得其实这个方向是正确的，可以多一点女孩子的心声。于是我们又老远打电话到美国找何秀萍，希望她再重新填一次。”（引自<事后张扬的一枝花制作事件>）
原是一篇“被救回来”的词作。我庆幸彭羚的后觉，更钦佩何秀萍的前卫。而也正是在这首歌里，我看到了那个女性专属的特质——慵懒。经期的生理疲乏和荷尔蒙分泌使她困倦，情绪波动，忧郁，想喝奶昔，这些都是慵懒的侧写。再细谈这其中的暗示：
“今天只想去睡觉/有些闷”（嗜睡）
“熟悉那阵痛/赶不退/若远若及”（痛经）
“熟悉这状态/都知道/是这样的/是它带着我/光阴里转身/变身”（蜕变）
“我对我放心”（性征的持续）
为女性而写的歌里，这一首是以柔克刚的典范。副歌之前的部分，都是女性特有的隐秘感受，前人未曾把它写进歌里。而她抒发出来，似是抱怨，但在我眼里更似是炫耀。
“而每月某日某时/再度再度降临/丰富身心/成漂亮漂亮美人/瑰丽瑰丽妇人”，她这样形容自己。她珍爱自己女性的身份，把这件事当成一种磨砺和蜕变，还真想不到可以以生理问题，来凸显女性自信。以及后面的“同制造这份性情/发掘美丽过程/可爱可亲/从脆弱过渡健壮/怯懦走到开放/看蜕变发生”，其实她并没有刻意夸张女性不易，也没有要大力站女权，但站在一个更上义的角度，脱离自己肉体去看待自己，她看到了生理期更加高深的意义，这何尝不是一种觉悟呢？
另一首歌，余力机构的《哀悼乳房》，同样也是通过女性性征来宣誓女性独立精神，词作者是著名的舞台剧导演林奕华。但恰恰因为他太想宣誓（但也是鼓励女性，值得感谢），这首歌就没有写得太细腻，作为女性我可以说，他并没写到我深层共鸣箱里去。
有时我们可以思考一下表达的方式，是不是可以记叙强过抒情，白描强过彩绘？我们为拓展创作的意义，想到了站在一些非同寻常的角度，但这时是要喊到声沙，使得大家都看到我，还是我以我身份的特殊性，说一些我切实体会到的、哪怕是细枝末节的感觉？何秀萍选择了后者，因此我才能看到真正的，属于她的美丽与哀愁。
文字/ 启德机场游泳池
图片/网络
美术编辑/ 阿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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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盏搞音乐的第1129次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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