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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年前,范敬宜写给他的这封信,促成了两位新闻人的忘年友谊!

《人物》专栏



一篇文章促成两位新闻人的思想碰撞,一次对话让两人成为“笔友”。怀揣对新闻事业共同的热爱,他与老报人范敬宜亦师亦友成就了一段忘年情谊。今天“金台唱晚”微信公众号推送人民日报原北美中心分社首席记者温宪《范敬宜的一封信》,带您了解范敬宜的文品与人品。

范敬宜是我所敬重的老一代新闻工作者,我尊称他为“老范”。
1994年底,我作为人民日报驻外记者,第二次常驻南部非洲国家津巴布韦。1995年初,我对来自湖南省的两位中国医疗队医生全天24时现场跟踪采访,后以纪实笔法写成《中国医生的24小时》一文,刊登在1995年3月2日人民日报第六版,此文获中国国际新闻奖。后得知,时任人民日报总编辑范敬宜对此文多有褒奖,大意为此前多有对中国医疗队的报道,而像此文记者如此深入采访且视角独特者少。那时我与老范互不相识,经此一事,我对老范文品、人品更为敬重。
1995年3月2日,人民日报六版刊登温宪《中国医生的24小时》一文。
2004年是邓颖超诞辰100周年,我据亲身经历撰写了《事实就是事实——忆邓颖超的一次谈话》一文,刊载在2004年2月15日《社内生活》第四版。
范敬宜以此文为由头,于2004年2月26日在《新民晚报》发表了《邓颖超的“电话更正”》一文,其中写道:
读追忆邓颖超的文章,感人至深。其中特别使我感慨的,是人民日报《社内生活》刊登的一篇《事实就是事实——忆邓颖超的一次谈话》。这篇文章的作者温宪,是上个世纪70年代人民日报总编室机要秘书室的工作人员。
1976年底,在周恩来逝世一周年前夕,人民日报将三篇悼念文章送邓颖超审阅。12月30日晚8时40分,邓颖超给报社机要秘书室打来电话,请值班人员向总编辑转告对这三篇稿子的意见,要求对稿子中某些不实之处加以修正。温宪作了详细记录。
邓颖超对三篇文章指出的不实之处,概括起来有六:一是讲她和周恩来一起去过三次大寨,实际上她只去过最后一次,前两次她都未去;二是讲西安事变期间,周恩来和蒋介石、张学良谈判时,蒋介石“抱头大哭”,根本没有这回事;三是讲1945年重庆谈判时,李少石被国民党特务谋杀,事实早已查明,这属于意外事故,不是谋杀;四是讲1938年长沙大火,是国民党企图谋害周恩来,事实是国民党对日军进攻采取焦土政策,“谋害”之说是夸大;五是讲在红岩村时,周恩来、邓颖超经常和战士们一起浇水、种菜、浇粪,这是渲染夸大,实际上只是偶一为之,不是“经常”;六是讲周恩来在重庆和毛主席“寸步不离”,也起码是不科学,因为当时两人各有各的活动,不可能“寸步不离”。
如果按照现在的“标准”衡量,以上六点除二、三、四点属于比较重要的事实出入,其余三点都是细枝末节,无伤大体。可是邓颖超如此严肃对待,不但要求人民日报加以修正,还要求把“新华社的稿子也看一下”,一致起来,“不能一个这样说,一个那样说”。老一辈中国共产党人这种实事求是的思想作风,不能不令人肃然起敬。
2004年4月1日,我随一联合国机构代表团前往清华大学新闻与传媒学院采访。当日中午,在清华大学一个教师餐厅内,我见到了正在角落处独自用餐的老范。我走上前去主动问候已逾七旬的老范,相互寒暄后,老范有些惊诧,他说,原以为写《事实就是事实——忆邓颖超的一次谈话》的作者一定已经很老,但看起来还不老。我回答道,我已经不年轻了。虽然神交已久,但这是我第一次面对面与老范交谈。
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
很快,我便收到老范寄来的一封信,全文如下:
温宪同志:
您好!
今天中午,有机会在清华大学见面,感到分外惊喜。当我从《社内生活》上读到您写的忆邓大姐的一次谈话,我实在没能把“温宪”这个名字和您联系起来。当时我推算1976年时您至少已是四十岁以上,现在可能已经退休了。(实在官僚主义!)很想和您联系,但不知向何处查问。只好违反《著作权法》的规定,擅自引用了您的文章。在此,向您补行致歉。
读了您的文章,我非常感动,联想起许多事情。借用您文章提供的事实,发了一通议论,发表在《新民晚报》的“敬宜笔记”上。我不知道文摘报转载,但我估计他们肯定是掐头去尾,您未能读到“全豹”。现在寄上一份报纸,请您一阅,作为纪念。
我真没有想到您还那么年轻,真是十分羡慕。羡慕年轻人,也是一种衰老的表现。
我从人民日报退下后,《新民晚报》为我开了一个“敬宜笔记”专栏。四年来稀稀拉拉写了一百来篇,前五十篇已结集出版(截至2002年),不知您是否看到。如未看到,我可以给您送一本。(此话似乎有点“小家气”,实在因为存书不多了。)我家的电话是XXXXXXXX。
祝好!
范敬宜
2004.4.1 晚
范敬宜致温宪信
2010年11月13日,老范在北京医院辞世,享年79岁。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正在华盛顿供职。当日,尽管十分繁忙,我仍难耐追思之情,于深秋中的华盛顿写下悼文《老范辞世,风范长存!》。收笔后抬眼西顾,已是北京时间11月16日凌晨。
在这篇悼文中,我写道:
远在万里之遥,三两往事记忆犹新。
……
我与老范本不相识,他的人格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我在人民日报近40年的生涯中,看到过许多人和事。林林总总中,老范的敬业、才赋、人品令我由衷敬重!他是不能不令人肃然起敬的一代报人!
今天,当我重读这封有着“人民日报社”红字抬头的亲笔信时,内心涌出的是对老范更为浓重的敬重与追思。
在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一楼楼梯拐角处,矗立着范敬宜的雕像。雕像下方是范敬宜生前题写的“如果有来生,还是作记者”。
注:文中图片均由温宪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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