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意〕R.T.M.司各特
1
“喂，你不专心吃饭，在看什么呢？”卢卡斯伸出手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笑着问。
我被吓了一跳，眼神立刻从窗户那边移回来，连忙说：“没，什么也没看。”
卢卡斯自然不信，“快说吧，你都盯着那边看半天了，而且神色怪异，我怎么什么也没看到啊！”
我犹豫了一下说：“说了你可别笑我，我能看到鬼。”
卢卡斯正把一块牛肉往口中送，听到我的话之后，那块牛肉立刻便从叉子上掉落下来，他不可思议地望着我，突然又大笑起来，“戴维，你疯了吗？还是你没睡醒？”
我顿时无语，一脸郑重地对他说：“我没骗你。”
卢卡斯看我不像开玩笑，也就收了笑容，“好吧，我相信你。那鬼什么样？男的女的？恐怖吗？”
“是个女的，和正常人一样，四肢健全。穿一套紫色的职业装，秀发披肩，妆容精致，身体上也没有缺少任何东西，根本就不像恐怖片中那些青面獠牙、满脸鲜血的样子。”
“那她现在还在吗？”卢卡斯左顾右盼地向四周巡视。
“嗯，现在就在你身后。”我骗他说，其实那个鬼魂仍然在刚刚我看的那个位置。
卢卡斯脸色一下变了，“别吓我啊！”
我看着他的脸色被吓得煞白，立刻笑了起来，“别害怕，我是骗你的。那个鬼魂已经消失了。”
卢卡斯立刻松了口气，看着我的表情就有些钦佩的味道，“难道你一点都不害怕吗？”
“没什么可怕的，她也不会伤害我。”
“她一直跟着你吗？”
“好像是这样的，每次看到她都在我附近。”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看到她的？”
“大约两周前，当时是在我们公司的楼下。我看到她站在路边，就像那边的那个人一样，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路人。”
我一边说一边指着窗外的一个站在路边的女人，“第二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一场宴会上。她穿着一套洁白的晚礼服。我只是觉得她很眼熟，但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前两次都是在人来人往的公共场所，所以我从来没觉得她有问题。”
“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她是鬼的？”
“就在一周前，在我家门口。我开门的时候突然看到她一脸泪痕地站在我家门前，我立刻愣住了，刚想问她有什么事，她却消失了。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她可能不是人。”
“她没找过你什么麻烦吗？”
“没有，只是她有时候突然出现会吓我一跳，不过现在我已经习惯了。”
“你难道一点也不想解决这个问题吗？”卢卡斯脸上显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怎么解决？找牧师吗？你当我没试过吗，关键是没有任何用处。就是那个斯内普神父，想了很多办法都无法解决，所以我只能先这样了。”
卢卡斯听完，只能对我的处境表示同情，并信誓旦旦地许诺说要为我介绍一个厉害的驱魔人。
我向他道谢，但对他是否能帮我找到驱魔人根本不在意。因为我发现自己对这个幽灵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2
和卢卡斯分开后，我便一个人回到租住的公寓中，然后从书架上找出一本书来翻。
不过虽然眼睛看着书里的内容，脑海中却全是那个女鬼的身影。
说实话那个女鬼长得很漂亮，皮肤白皙，眉眼妩媚，身材窈窕。
不过每次见到她时似乎都是一脸的愁容，仿佛面临着极其悲惨的境遇一样。
这天晚上，当我从浴室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那个女鬼又出现了。
这次可能是见过的这么多次中距离最近的一次。她就站在我面前，低着头，长长的头发全都披散在前面。这样的场面让我心惊胆战。
在恐怖片中，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必定是满脸狰狞，或者血肉模糊，或者青面獠牙，总之都是些让人尖叫的场面。
想到这些时，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看着那女鬼对着我慢慢地抬起头来。
我已经在心里做好看到恐怖画面的准备，然后将所有的恐怖电影中这样的场景都预习了一遍，但当我看到她的脸时，还是大大地吃了一惊。
没有恐怖的场面，也没有狰狞的面容，就是一张漂亮的面孔，但却满脸泪痕。
我一下子就被感动了，看着她哭泣的样子，心情也一下子变得悲伤起来。
她看起来那么柔弱，那么可怜，我甚至下意识地伸手去擦拭她脸上的泪水。不过就在我的手马上要触到她的脸时，那女鬼突然消失了，于是我只能徒劳地抓了一把面前的空气。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着。
那个女鬼依然跟在我身边，偶尔出现，然后再次消失。
公司里开始出现我精神不正常的传闻。因为有一次在晨会上，我一直都在发呆，甚至连老板叫我的名字都没有听见，老板狠狠地批了我一顿。
他们自然不知道，当时我看到那个女鬼正站在老板身后看着我笑。她的笑容迷人，优雅而知性，几乎让我沉迷其中。
3
一周之后，我接到卢卡斯的电话。
他兴奋地告诉我，他帮我找到了一名出色的驱魔人，然后让我赶紧安排时间过去见一面。
我有些怪他多此一举，但碍于情面还是答应去见一见他说的那位驱魔人。时间定在周末的晚上，地点是希尔顿酒店的咖啡厅。
当我见到那个驱魔人时，大吃一惊。
原本印象中那种穿着古怪服装，神色诡异，拿着各种驱魔工具的形象立刻被推翻。
这个所谓的驱魔人分明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公司职员。
“你好，我是卡特，雅美尔公司销售总监，兼职驱魔人。”他笑着向我伸出手，并不讳言他的身份。
“你好，我是戴维。”我也笑了笑，心里却有些不屑。想必是个骗人的家伙，不然怎么会有做兼职驱魔人的道理。
卢卡斯这家伙还真是不靠谱。
“卢卡斯没来吗？”我为他点了一杯咖啡，然后自己要了一杯清水。
“没有，他突然有事，就让我先过来。”他坐了下来，两只手紧扣在一起，支在桌面上，然后把下颌放在紧扣的手上面，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对于卢卡斯是否出现，我并不是太关心，实际上我对这次见面也没啥兴致。
相比之下，我更想知道这个叫作卡特的驱魔师到底是不是一个骗子。
如果这时鬼魂出现了，就能知道他是不是骗子了。我心里暗暗想。
没料到，那个女子的鬼魂竟然真的出现了。她就站在大厅的角落，那里有一架白色的钢琴。
“你看到她了，对吗？”卡特突然说道，一脸淡然，没有一点吃惊的样子。
“你，你怎么知道？”我惊得目瞪口呆。
看来这个貌似半吊子的驱魔人，竟然真的有些能力。随后却又担心起来，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那个鬼魂——实际上我现在并不想那个女鬼消失。
“你想要怎么对付她？”我忐忑不安地问。
“我们先不说这个，你先和我说说她的情况。你和她说过话吗？”
“没有，她从来没有发出过声音，我和她说话她也从来都没回答过我。”
“你通常都是什么时候见到她？”
“这个时间不一定，上班的时候，走路的时候，都见到过。”
“每一天都能见到吗？”
“有时候一天见到好几次，有时好几天也不会出现。”
“她白天出现的次数多吗？”
“好像不太多，即便是白天出现，也大多数是在室内。”
“你见到她这么多次，发现她有什么大的变化吗？”
“身上穿的衣服有过变化，但表情却总是很悲伤的样子，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说到这里我顿了一下，突然想到那天在会议室看到她对我笑的样子，立刻补充道，“不过她曾经笑过一次。”
“你想没想过她一直跟在你身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要请求你的帮助？”卡特换了个姿势，把身体舒服地靠在后面的沙发上。
“我想过，可是和她无法沟通，我怎么知道她想要我帮她做什么？”我无奈地说。
“不一定非要说出来，很可能她没办法说出来。如果这个鬼魂死前是个失语者，那她自然没办法说话。”
听了卡特的话，我心中一动。这么多天以来，我一直都在尝试着和她用语言交流，但却从来都没想到过，很可能她已经将她的请求用其他的方式表达了出来。
“可是她会通过什么方式来告诉我呢？”
“这个就太宽泛了，时间、地点、表情等，以及其他一些肢体动作都可以成为暗示语言。”卡特顿了一下，喝了一口咖啡，突然问道，“如果没猜错，这是你第一次见到鬼吧？”
我一怔，然后点头，“是，之前我从来没有遇到这样诡异的事情。”
“刚开始时，我以为你具有通灵能力，但是现在看来你完全不具备这种能力，所以说这次的见鬼事件只不过是一次意外。很可能你和这个鬼魂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当你解决了这些事情之后，她自然就会消失。”
我听了卡特的话，沉默了半晌，心里却在回忆着这一个月以来，所有看到她的场景，并将这些回忆进行总结归纳，但翻来覆去对她的表情进行揣测，却没有半点收获。
“如果我无法找到她究竟想要什么，是不是她会永远跟在我身边？”
“你放心吧，实在不行我可以强行驱除她。当然如果能够让她自行离去那就再好不过了。另外，如果你开始发现她的表情或行为出现烦躁或者暴怒的情况，也请你马上通知我。这可能预示着她对你的不满，很可能会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卡特说完，站了起来。
“你说她可能会害我？”我吃了一惊，抬头去看那女鬼，但她却已经消失了。
“当然有这个可能，现在看来她并非是一个恶灵。但鬼魂的善恶并不是固定的，很可能会出现转化的现象。所以你最好还是小心一些。”
我听了卡特的解释之后，心里开始担忧起来。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把卡特的电话记了下来，然后送他离开，回到家中时已经是半夜。
未见卡特之前，每次看到那个女鬼我都会有些惊喜的感觉，但是现在却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4
从那以后，我开始随身携带一个小本子，打算把每一次女鬼出现的时间和她的神态举止都记录下来，以便仔细分析。
但出人意料的是，从我见过卡特之后，就再也没见到过她。
我推测可能是因为当天她看到我和卡特在一起，便以为我要对付她，所以躲起来不敢出现。
我把我的怀疑告诉卡特，没想到却招来一顿嘲笑。
卡特劝我不用担心，“女鬼消失了不是更好吗？”马上要挂断电话时，他却笑着问了一句：“那女鬼是不是很漂亮？”
我愣了一下，然后说“是”。
卡特叹了口气，只说了一句“人鬼殊途”便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之后，自己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难道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那个女鬼。
不可能不可能，我猛地摇头，想要把这些匪夷所思的念头都甩出脑海中。
虽然心里不想承认，但那女鬼的突然消失却真的让我有些悲伤，那感觉就像突然失去了一个很好的朋友，心里空落落的非常难受。
就在我以为再也不会看到她的时候，却没想到她又出现了。
这次是在地铁站，与以往不同的是，她好像变得鲜活了很多。
记得那天我要到城西去取一份资料，正当我要进入站台时，却看到她正随着下车的人群往外面走，依然是一身剪裁得体的职业装，长长的头发披在身后，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
我大声地喊着但却被汹涌的人流拥挤着无法追过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出站口。
整整一天我都在想着她，很明显这次她并不是突然消失，也就是说她正在用她的行动告诉我她需要我做什么。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也许能够在地铁站再次见到她。
第二天我向老板请了假，然后守在地铁站里。
但是出入口有好几处，我只好选择昨天的那一处，在心里祈祷着她不要从其他出入口经过。
我当时心里紧张得不行，就好像第一次同女孩子约会一样。
就在我焦急等待的时候，她真的出现了，而且似乎显得尤为美丽。不过，脸上的忧郁和悲伤却也更加浓重了。
我看着她从我身边走过，紧张得无法呼吸。
“小姐，请等一等。”她停住，然后转过身来狐疑地看着我，脸上写满了冷漠。
我看到她竟然能听到我说话，兴奋得无以复加。“我知道你不认识我，但我想说我可以帮你做任何事情。”
她脸上突然出现惊讶的表情，然后眼睛一下就红了，眼泪夺眶而出。
我无论如何也没有预料到她会突然哭起来，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她哭了一会儿，伸手擦干眼泪，陡然转身向前跑去。
我立刻追了过去，但她却越跑越快。站台前方有一辆地铁正在进站。我突然意识到她要做什么，但却来不及了，只见她跑到轨道旁，猛地向下一跳。
看到她跳下去那一瞬间，我觉得我的心脏要从胸腔中跳出来。
“救人啊，救人啊，有人跳下去了。”我一把拉住附近的一个工作人员，声嘶力竭地朝他大喊，“赶快停车，快点救人，有人跳下去了。”
谁知那个工作人员却仿若未听见一般，反而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你疯了吗？哪有人跳下去了？”
周围的人也都惊愕地看着我。
我猛然怔住，这才想起，刚刚跳下去的应该是一个鬼魂。难道她是因此而死的吗？我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如果我能查到她的身份，不就可以解开一切了吗？
我通过一位朋友来到警局，将那女鬼的面貌进行描述，然后在警方的数据库中寻找。
很快便找到了一个匹配的。
原来这个女人叫作杰西卡，于一年前的今天，在刚才的那个地铁站卧轨自杀。
死因下面是警方当时的结案记录。杰西卡死亡的间接原因是男朋友菲利普的背叛。
但当我看到菲利普的照片时，更是大吃一惊。
这个男人我见过，半年前我接受了眼角膜移植手术，这个菲利普就是捐献眼角膜的人。他正是因为目睹了女友的自杀产生了愧疚的心理，最后也选择了自杀。
后来，我把这一切告诉了卡特，卡特告诉我说，也许我看到的那些关于杰西卡的影像，都是曾经令菲利普印象最深刻的影像。当处于相似的环境时，这些影像就会重新在视网膜中呈现，虽然我能看到，但她却并非真实的，只是一种图像而非鬼魂。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以后还会看到她吗？”我惊喜地问。
“当然，她可能会伴随你的一生。”卡特意味深长地说。
End
原标题《阴阳眼》
美文分享，侵删